少时光阴中的那株蜡梅,在生命最初的慌乱里怒放着。
是夏时搬进那座大院的,前两排是办公区,后三排是宿舍区,每两排房子之间是绿化带,或植树或栽花。这个时节正是绿意丰肥得让人嫉妒,因而几根隐在万绿丛里的枯枝,不碍眼的可以忽略不计了。再后的秋风横扫,叶落花谢纷飞满天,脱了衣衫的树木花草,把苍劲多骨的躯干袒露着,从前那几根寂寞的枝条,更是杂混其间觅不见了。
仿佛是一夜之间的事情,星星碎样的黄,繁多馨香,浮在凛风寒流间,也不深藏。硬是把自己站成一副孤标傲世的屏风,任着风呛雪喷,横逸斜出,将那风骨之美展露得淋漓尽致。
如果不是父母工作的突变,我定然还在厚暖的羽翼下,家、学校两点一线,单调无味地过得不计忧虑。彼时的我还未识人生苦寒,只嫌岁月漫长,时光拖沓,着急成长。而此时走了小半生的我,深叹着光阴如梭,小心谨慎得恨不能把手指缝隙里的时间都留住。
因着课业进程的不同步,转学搁浅。看着父母捆箱绑柜地运送着行李,只知道余下半年的时光要寄居在母亲好友家中,忽然觉得自己犹如海里的孤帆,伶仃独怆,敏感的心益发不堪一击。我多想让自己缩成一粒尘埃,躲在灰暗里。
心不在焉地读着书,成绩倒退得连自己都不信。暗淡的日子里,我就像在仓皇风雪天里奔走,却看不见路头的人,迷茫,落魄,挣扎。
某刻陡然念起那团搅动天地的香气,蜜蜡似的黄花总是先于叶开放,花瓣薄且带着光泽,呈覆瓦状排列。就是花开时,也是含苞待放,欲语还休的模样,把一颗素心珍藏。吸纳三季精华,在严寒里欺霜压雪,为冷冽萧凋的背景涂染明媚风光。当然它除了用簇新明黄点缀苍茫,采摘后晒干或烘干,更是一味中药,性味辛,温,无毒,有解暑生津的功用。一棵花树如此境界地书写华章,何况是还未尝尽人间甘苦的稚嫩的心。
我想,我应该像那株蜡梅,披荆斩棘,翻越重山,为春天指路,把忐忑之心走向平稳坦荡,将往后岁月走得更深更远。(刘平萍)